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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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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是臘八節,顧文禮早起熬了臘八粥。

他記得常意安不愛吃水煮蛋,但是愛吃蛋羹,因此特地去菜市買了新鮮的蝦,給她蒸了碗蝦仁蛋羹,又買了一籠小籠包,炒了兩盤菜。

常意安洗漱完,被他抱到餐椅上,看著桌上豐盛的早餐,笑著問:“你沒睡嗎?”

顧文禮把小勺子遞給她:“我八點多起來的。”

常意安看了眼時間,十點二十六分。

她臉上一熱,小聲說:“我平時都起得很早,昨天睡太晚了。”

顧文禮嘴角勾了下,神色溫柔地看著她:“嗯,你從不睡懶覺。”

常意安被他說的臉上更燙了,嬌嗔地瞪他一眼:“以前是以前,我後來……”

她低下頭,手捏住勺子攪了攪碗裏的粥,細聲細氣地說。

“我後來就很少睡懶覺了。”

顧文禮垂下眼,掩蓋住眼中的情緒。

“站在醫生的角度,我是希望你能早睡早起。身為朋友……”

常意安擡頭看著他:“身為朋友你還要管我睡覺不成?”

顧文禮笑了下,兩手撐住卓沿,俯身靠近,目光灼灼地看著她。

“你管我,成不?”

“誰要管你。”

常意安被他熾熱的眼神看得心口狂跳,趕緊低下頭喝粥,只一口便又再次擡起頭。

她吞下清香軟糯的粥,抿了抿嘴,問:“你是用高壓鍋煮的嗎?”

顧文禮給她夾了個小包子,手一頓,沈聲說:“不是。”

常意安哦了聲:“那你應該不止八點起來的,六點?還是你後來根本就沒睡。”

“沒睡。”顧文禮看著她,“你沒答應,睡不著。”

常意安眼睫顫了顫,輕聲笑道:“顧醫生這樣逼迫一個殘疾人不太好吧?”

不等顧文禮回話,她又說。

“昨天在醫院,你說了的,你只是還人情而已。”

顧文禮低頭笑了笑:“對,還你情。”

常意安想糾正他,是還人情,不是還情。

一字之差,千差萬別,完全是兩種意思了。

但她終究沒說什麽,說多了,反而顯得她很在乎似的。

兩人正吃著飯,傅奕打來電話,說到小區門口了。

顧文禮接完電話,用餐巾紙擦了下嘴,站起身往外走。

“我去拿鑰匙。”

小區門外,傅奕看到顧文禮出來,快步迎上去把鑰匙給他,並笑著解釋。

“不好意思啊,顧醫生,真是不好意思,昨天我助理在酒吧撿到了鑰匙,早上他才跟我說,我扣了他三天工資。”

顧文禮接過鑰匙,笑了笑:“傅總別為難打工人,說來我還得感謝你那位助理,否則就只能找開鎖匠了。”

傅奕也跟著笑了笑,轉口問道:“你朋友沒事吧?”

“她沒事,挺好的。”

傅奕點點頭,又說:“顧醫生別太急了,追女人嘛,需要點耐心。”

顧文禮笑了聲:“嗯,不急,慢慢來。”

傅奕朝他揮了下手:“走了。”

顧文禮朝他點點頭:“昨天的事,謝了。回北城後,一起吃頓飯。”

傅奕笑著說:“顧醫生客氣了,你我之間談什麽謝。快回去吧,別讓人等久了。”

顧文禮再次道了聲謝,轉身回小區。

走進單元樓,他從褲兜裏拿出常意安的鑰匙,看到卡哇伊的月野兔鑰匙扣,嘴角揚起,無聲地笑了笑。

他記得她一直很喜歡月野兔,小時候她家裏有個很大的月野兔玩偶,後來上高中,她書包上掛著一個月野兔玩偶掛件,隨著走動晃來晃去。

進電梯前,他在網上買了個地場衛鑰匙扣,款型和常意安的月野兔鑰匙扣是一款。

地場衛是月野兔後來的老公,兩人還一起生了個女兒——小小兔。

“昨天是傅奕助理撿到的,早上他才跟傅奕說。”顧文禮把鑰匙放到餐桌上。

常意安看他一眼,嘴角翹起:“謝謝了。”

顧文禮笑著看她:“不謝。”

他坐下,繼續吃飯。

常意安已經吃飽了,坐在他對面看著他吃。

見他吃的雖然很快,但是動作卻斯文優雅,咀嚼食物時,嘴巴一直是閉著的,沒發出半點吧唧聲。

她記得,他以前吃飯就是這樣,很小的時候,他吃東西時就很斯文,並不是後來養成的。

以前她就想問,他吃飯怎麽會這麽斯文優雅,但一直沒機會問。

“你是家人教的,還是跟誰學的?”她單手托腮,看著他問出聲。

顧文禮擡頭看她,嘴裏還包著剛塞進去的包子。

他閉著嘴嚼了幾下,吞咽下去後,才開口:“你想問什麽。”

常意安說:“我是說你吃飯,是你家人教的,還是你跟誰學的?”

顧文禮擦擦嘴,笑了聲:“吃飯需要跟誰學?”

常意安繼續說:“不是,我是說你吃飯的習慣,明明你一口吃進去一整個包子,卻能吃得這麽斯文,就,挺賞心悅目。”

顧文禮嘴角提了下:“天生的習慣。”他又夾了個包子,戲謔地笑著看她,“你要喜歡,天天吃給你看。”

常意安臉上一紅,咬著唇偏過頭去。

然而眼角餘光總是能看到他,於是她便轉過臉,正大光明地看他。

顧文禮察覺到她的視線,低頭笑了笑,沒再逗她。

女孩子不經逗,他怕把她真的惹生氣了。

常意安見他一口一個,一連吃了六個小籠包、兩碗粥,就連她吃剩下的半碗蛋羹也被他吃了。

當顧文禮站起身收拾餐桌時,她還托著腮,呆呆地看著他。

“看入迷了?”顧文禮傾身靠近,眼含笑意地看著她。

常意安羞得慌忙偏開頭,轟的一下,臉上發燙,從臉紅到了脖子。

顧文禮心情愉悅地笑出聲,擡手在她鼻尖點了下。

“想看就看,我不收費。”

常意安被他說的又羞又氣,揚手在他緊繃的小臂上拍了下,嗔道:“誰看你了!”她拿起鑰匙抓在手裏,“我要回去。”

她拍打的力道不重,並沒將顧文禮打痛。

實際上以她的力氣,就算真的用力打,對顧文禮來說也沒多大的感覺。

“好。”顧文禮笑著答應,低頭看了眼被她拍打過的手臂。

輕輕柔柔的一巴掌,仿佛不是拍在了他手臂上,而是拍在了他心上,心尖又癢又熱。

回到自己的住處,常意安感到自在多了,坐在輪椅上,在屋裏來去自由。

顧文禮抱著她進電梯時就收到了杜川的消息,他兩手抱著人,沒功夫看手機。

這時他才拿出手機回杜川消息,一邊看手機,一邊往外走。

走到門口停下,他轉過身對常意安說:“多餘的鑰匙給我一把。”

常意安指了指門邊的墻:“在那掛著的,你自己拿。”

顧文禮勾起嘴角笑了笑:“我下樓去接杜川。”

他取下鑰匙揣進褲兜,開門出去。

小區樓下,顧文禮接到杜川後,並沒急著上樓,跟杜川在垃圾桶邊抽煙。

他特地留了足夠的時間,好讓常意安在家換衣服。

杜川單手插兜,兩指夾住煙,長長地吐出一口煙圈。

顧文禮在他旁邊,薄唇銜著細煙,鼻孔裏噴出裊裊煙霧,眼睛盯著前面的一棵樹。

“怎麽傷的?”杜川微偏著頭看他。

顧文禮取下嘴裏的煙,食指輕點,彈了彈煙灰,沈聲道:“地震。”

隨著他說話,白煙從他鼻腔和口中噴出。

杜川瞇著眼問:“初戀?”

顧文禮輕扯了下嘴角:“不是。”

杜川笑了聲:“白月光?”

顧文禮垂下眼皮,笑著說:“我的維納斯。”

杜川擡手在他肩膀搗了拳:“別整沒用的。”

顧文禮笑了笑,沒再說話。

預估著時間差不多了,他兩指夾煙,在垃圾桶沿上摁了下,丟進垃圾桶裏,轉身往單元樓走。

杜川扔了煙,跟在他後面。

在電梯前等電梯時,顧文禮給常意安發了消息,跟她說,他們馬上要上來了。

發完消息,電梯打開,他跟杜川走進電梯。

常意安在顧文禮走後,便回臥室換衣服,換完後,她快速把顧文禮的內褲洗了。

脫下來時,她糾結了一陣,在想是直接扔了,還是給他洗了,最後她還是給洗了。

直接扔了,顯得不尊重人。

洗了還給他,至於顧文禮是扔還是留,那是他自己的事。

她剛洗完,坐著輪椅準備去陽臺晾內褲,顧文禮便回來了。

兩人四目相對,雙雙都楞住了。

常意安一手扶著輪椅,一手拿著剛洗好的濕內褲。

她因為力氣小,加上坐在輪椅上不太好使力,洗完後只隨意捏了幾下,幾乎等於沒擰,在手裏多拿一會兒便不住地滴水。

此刻她呆楞楞地捏著團成一團的淡藍色濕內褲,水滴成線,流在她裙子上,很快便打濕了她的居家棉布長裙。

顧文禮回過神後,立馬想把杜川推出去。

然而不等他動手,杜川便拿著手機,佯裝打電話走了出去,順手把門給關上了。

“咳。”

顧文禮輕咳一聲,大步走向她。

“給我吧。”他手伸到她跟前,“我去晾。”

常意安還楞著,捏著內褲的手沒松。

直到顧文禮碰她的手,她才顫抖著松開手。

顧文禮從她手裏拿走內褲,看了眼她被冷水凍得發紅的指尖,低聲說:“以後別再用冷水洗。”

常意安張了張嘴,想要辯解,終究是一句話沒說。

她總不能說經血弄到內褲上了,熱水洗不掉,必須要冷水洗。

顧文禮在陽臺晾完內褲,回到客廳沒看到常意安,料想她是回房間換衣服了。

他去打開門,杜川痞笑著朝他擠眉弄眼。

“動作夠快啊。”杜川進門時小聲說了句。

顧文禮無奈地笑了下,並沒解釋。

這種事越描越黑,何況他也沒必要跟人解釋。

常意安回到臥室重新換了身幹凈的居家連衣裙,上身套著件針織長袖。

她坐著輪椅滑出來,顧文禮跟她介紹:“我同學杜川,義肢工程師。”

杜川主動伸手,笑著說:“美女好,我是文禮同學。”

常意安伸出手與他握了下,溫柔地笑道:“你好,我和他也是同學。”

杜川收回手,臉上笑容放大:“這他倒是沒說,只說你是他的維納斯。”

常意安在杜川面前表現得落落大方,溫柔地笑了笑,歪著頭看向顧文禮。

顧文禮被她柔柔的目光看得心口滾燙,耳根不由得紅了起來。

見他紅著耳朵眼神閃躲,常意安輕笑出聲。

自兩人重逢以來,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顧文禮少年氣的一面,一下仿佛讓她回到了十六歲時。

她笑著說:“我還以為他會說我是白月光呢。”

杜川反應很快,迅速接話:“白月光那是罵人的,沒得到就說是白月光,得到了就是飯粘子。維納斯是放在心尖上的神。”

常意安笑著朝顧文禮擡了擡下巴:“顧醫生,是這意思嗎?”

她笑起來時眼角往下彎,像一彎唯美的月牙,眼仁亮晶晶的,眼中仿佛閃著細碎的光,白皙的小臉柔美清雅,讓人移不開眼。

顧文禮推了杜川一下:“少廢話,做你的事。”

杜川順著他力道往前踉蹌了一步,站穩後,轉頭對常意安說:“方便讓我看下腿嗎?”

常意安滑動輪椅到沙發前,兩手捧住左腿擡起,放在了沙發上。

杜川走過去,蹲在她身旁,神色嚴肅地握住她殘肢翻看檢查,時不時捏兩下。

顧文禮跟過來,躬身站在她另一邊,與她腿挨著腿,身挨著身。

常意安強忍慌亂的心跳,擡手抵住他胸膛,推了推他。

顧文禮拉住她手,挨她更近了,近乎於把她抱在懷裏。

常意安不好在人前與他拉扯,只能任由他與自己貼著。

杜川檢查完後,站起身說:“平時不易久坐,更不易久站。你殘肢肌肉萎縮嚴重,應該是久站的緣故。殘肢肌肉一旦萎縮,義肢就會松,連接不穩,就容易脫落。”

常意安問:“我那具假肢,還能用嗎?”

杜川說:“可以是可以,但需要重新訂做一個與義肢適配的接受腔。”

常意安點點頭:“好。”

顧文禮朝杜川使了個眼色,杜川掏出手機,點開微信二維碼,伸到常意安跟前,笑著說:“加個好友。”

常意安爽快地拿出手機,點開微信掃一掃。

“怎麽稱呼。”杜川笑著問,眼睛卻在看顧文禮。

“常意安。”

常意安把名字給杜川發了過去。

“常意安。”

杜川低著頭備註,咂摸著這三個字,忽地笑了聲。

“長安歸故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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